## 对人性的呼唤 — 读尔俊的画
— 俞璟璐
“我思故我在”。思,为思考,思索,思想;引伸开去就是质疑,探索,左思右想,上下求索,或百思不得其解,或豁然开朗。智者善思,能思是一种幸事、苦事、乐事。探索亦何尝不是一种幸事、苦事、乐事。
赵尔俊女士的“黑白之间”,归根结蒂,是一群在人世间也许活得不那么明白的人,或许是一群在向人世道别之后,仍不思安份的灵魂,他们在思,在问。画家借助这些形体,甚至包括她自己的形象,以他们的眼神、肢体语言在表述或显露长期以来萦绕在心头或内心的思索: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又走向何方?她对于人生这一过程的提问如此简单明了,直截了当,又如此持续不断,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逐渐形成一种共同的关注,共同的疑问或自问。
站在尔俊的画前,或置身于她作品的氛围之中,在前一分钟,你可能还在欣赏她的黑白人体,朦胧的水墨交融的背景,甚至还想研究一下画面效果是如何创作出来的;但是后一分钟,你向后退一步,就已经与那些“亚当”们和“夏娃”们在一起思考了……。你不可能永远只是站在边上欣赏的画外人,你会身不由已地与画家,与她的群体一起来挖掘人的精神世界,寻求人生在世与身后更深层的涵义。能让观赏者从凝视到沉思,这就是尔俊作品的魅力,以及能如此吸引人的根本原因所在。
有心理学家说,梦是无色彩的。其实黑白无疑可以是最佳、最丰富的色彩。尔俊坚持着黑白及其交融,似乎在暗示我们,黑与白两极虽然相对,但是两者之间,并不是那么不可以跨越的,朦朦胧胧的空间巨大无比,即是天上人间,是任凭想象与思想自由驰骋的天地。闭上眼睛,缤纷的色彩渐渐褪去,真实就呈现出来了。是梦,抑或现实?求索就是在两者之间。
我曾养过一只可爱的小仓鼠。只要它醒着,它就特爱在转轮上不停地跑,跑呀,跑呀,让人感到它跑得那么欢乐。但其实那是一种无思维过程的本能。两年过后,它跑完了一生,倒下了。离开了欢乐的它,我心中挺难受的。从网上得知,小仓鼠的寿命也就差不多是两年。人也在奔跑,在竞赛,与时间竞赛,与自己竞赛,与他人竞赛,各自怀抱着自己的追求,活着,忙碌着。与仓鼠不同,人在完成一个有思索有情感的过程。然后在当今世界,在虚幻的繁华背后,暴富与贪婪引发了信仰危机,道德的沦失,责任底线的崩溃。如果无思索,无情感,无精神,活着却缺了个灵魂,其可悲,更甚于仓鼠。
人类的“原罪”,哪里是情爱或性爱,而是贪婪,是自私;是浸漫在同流合污中犹自得其乐;是面对世间丑恶却茫然无知或漠然无视,是知书识字而不达理。基督教义说,疏散你的钱财,拯救你的灵魂。在宗教史上,也曾出现过教会出售赎罪券的丑闻。让富人们在花天酒地之后以钱“洗涤灵魂”。可惜这种宗教游戏在网络时代的今天,很难再蒙蔽现代人了。所以,“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这个似乎简单之极的问题成了大千世界中人人需直视与思索的问题,无论有无宗教信仰。
当北极熊因为没有歇脚寻食的冰川而溺死时,当孩子们有朝一日只能在动物园或标本中见识森林之王狮虎时,当绿色大地蜕变成水泥森林时,当探索真善美的艺术家卷入造假操作,津津乐道于哄抬天价时,我们的良知安在?当无限膨胀的自我宣泄开始践踏人性时,当被解构的是自己的精神底线时,以及当被誉为对现代社会的“叛逆”的表现本身异化了时,我们对后现代主义,或后后现代主义的“回归自然”的种种表述,岂不也显得滑稽起来了。
尔俊只是艺术地出自内心地将对灵魂的呼唤展示在我们的面前。对艺术灵魂的追求,已成了对人类精神的思索与呼喊,超越了其自身的宗教信仰的范畴。她不是第一个关注人性的艺术家;但是她以独特的艺术表现方法来强调精神的力量确实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尔俊的“亚当”们与“夏娃”们褪去了衣衫,象征着远离声色犬马喧哗与物质世界的一个群体, 他们在思,在问。其实,他们也就是“你”、“我”、“他”“她”,因为思索与探求依旧存在于我们大多数人尚未完全迷失的心智里,存在于我们对人生真谛的思考中,存在于我们仍未泯灭的良知中。人类社会只要仍在积极地质疑自己行为的理性,探索更高的思想境界,希望就依然在我们中间。
尔俊的画,以其纯真与率直,以其对精神世界的关注,向同时代的我们,发出对人性的呼唤,以其个人之渺小与声音之微弱,却勇气十足地企求大众的共鸣与呐喊 — 召唤人性。
俞璟璐
于加州圣伯鲁诺
2009年7月12日